人生呀!擦身有時是永遠,少了把握,便是後悔。它不需要很多錢,但要「用心」的梳理。
文│游乾桂
普洛丁說:「只有把眼睛變成太陽,才能看見太陽;眼睛若是星星,方可看見閃爍的星星了。」
這句話在別人看來也許頂多是格言,但對我來說,卻是悄悄潛進心靈,緩慢產生質變的哲學了。
《湖濱散記》的作者梭羅所謂的「紐約沒人」,言簡意賅的點出忙碌的人生少了佇足的風景,人人演著:活著的死人,會走的殭屍,年輕的老頭兒,行屍走肉一般,怎麼可能調配出人生的好味道,少了視覺的探索,美的風情肯定到不來,它是用心去取的,不是用錢。
「忙」這個由心與亡組合的字不知何時入侵,讓心亡了,魂不附體,只繞著一個叫錢的東西打轉,我們被欺瞞相信成就會帶來美好,卻一點也不美好,除了工作之外,沒有別的事了,最後忙到「沒空」,「沒力」,人生便沒有了美。
新書《轉個彎,就是幸福》(天下雜誌出版)我便採行了美學的角度看待人生,有人說,沒有快樂便什麼都沒了,我也這樣覺得,但前題是美好,少了美的視野,人生無疑缺了一大塊。
「美」是王道,最近的距離!
用心,探索「美」
走出社區,有兩條路可達捷運站:向左轉經過繁華街路,車水馬龍的市集,商店林立,向右轉穿過綠林、荷塘,聲聲入耳的是輕唱的鳥鳴,多數人急匆匆,腳踏風火輪,一路低頭快步前行,遇上阻路者會高喊著借過、借過,十足趕集的人,事實上,提早十分鐘離開家門,就不必如是緊張,得以優雅緩步了。
同一時間我也出門,但慣常提早上半小時,信步右轉,走在寧靜的第二條路上,沿路或佇足,或流連,我因而看見春天的小黃菊開了,咸豐草爭艷,蓮花、荷花探出頭來,嘎嘎嘎是鳳頭蒼鷹的叫聲,冬去春回,非常準時,來的時候是兩隻,後來生了變為四隻,冬天各自分家再度變回兩隻,牠們的「生命記事簿」書寫的正巧也是季節的符號。
午後凝眸靜觀一下午,野草咸豐演出白色之舞,一整片白花,美呆了;酢醬草的紫花,沒有預言的,便在春天繽紛開來;道上的綠牆,結出綠茸茸的果實;只是這些四季不斷輪替的作品,見著的又有幾人?
滿地黃葉是季節的聲音,一場春雨,綠苗便冒出新芽,如此尋常,卻可能也是很多人不知道的事,只因我們都行路匆匆。
日出有聲音,你聽見了嗎?我聽見了,它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,天光初亮,靈台清明的那一刻,喝一杯茶,讀一段有韻的書,讓文字在腦海中舞蹈,是很有味道的事;暮光也有聲音,當金黃撒落,停下來,指令是,明天再說。
用心,體會生命樂章
春花、夏禪、秋月、冬風、驚蟄、芒種、霜降,依著律令而來,從未缺席,用點心便可體會到生命樂章。
瑰奇唯美的落日,天光幻化,天空當畫布,金黃鑲邊,在天際線上泛色,微風中,我靜看著這美景金黃的從山的另一頭沒入。
我在躺椅上守候瞬間滑落的那一刻,按下快門,時間瞬間被凝固了,美成了紙上的永恆。
「你怎麼這麼有空看得到這些曼妙?」不!誤會了,我非神仙,一天確實只有二十四小時,與人相同,分秒不差,我比他人多出幾個小動作:抬頭與低首,因而「遇見美好」。
「當下」是魔法,吃飯時吃飯,睡覺時睡覺,如禪的行板,最合適人的作息,這樣方可吃出美味,睡出品質。
賞心悅目因而進駐心靈,過往為了節省用餐,我火速用餐,大約只是把飯塞進嘴巴吧!一點也不典雅,筷子只是夾菜的道具,而今要求皆得美,我願意花三百元買一雙足以典藏的筷子,華麗的造形,鎏金的貼飾,用它夾一道菜,緩緩滑進口中,在唇齒之間遊盪,再入喉,游進腸閒之間,反芻成養份。
蔬菜我因而講究,營養高的連同長相也很美,一把水耕蔬菜,咬起來爽口的,花了我八十元,足足是價格一般的三倍多。
我的杯盤全都賞心悅目琉璃光華,它們來自「歐洲二手跳蚤市集」,它隱身在大都會裡的店,原本是精品店的業者補貨的聚點,漸次成了我這個散客的閒晃地帶,在中天電視錄完電視節目,得一筆通告費,狠狠的抽出其中一張白花花的銀子,在店中恣意流覽,尋找心宜的寶物,饋賞自己前一小時辛苦開講的代價。
漂亮的骨瓷杯再利用,可以放上一盆蝴蝶蘭,水晶盤用來擺放精心調製的沙拉,錢在這刻不是錢而已,而是信物,用來做為「美的交換」。
原價可能高達三、五千元的名牌杯盤,二手標價是795、595、395、295、195不等,重點不是價格而是價值了,它是我的美好生活實習所,我在這裡買到心花怒放的實用物品,動腦巧思,便可以在家的一角重新延續它的生命風華了。
我樂於將這些美好事物與人分享,因而開了一個隨興的工作坊:「幸福學堂」,帶著找幸福的學員,一起在店中找美。
美,在一花一沙間
法國心理學家把沐浴形容成一個人一天裡最浪漫的獨處是有道理的,這件事我以往是疏忽的,接近部訓練出來的戰鬥澡,擦身的意義大過溫柔的淨身,這下有研究學者背書了,我記牢口訣,先滴下三滴精油,關上燈,點上精油蠟燭,浪漫的新世紀音樂伴著,捨得買一束玫瑰花,讓池裡布滿片片花瓣,閤上眼,醉人的音符由耳到腦,周遊全身,這便是美好時光,風情萬種的楊貴妃,大約不過如是吧了。
小小精油,所費不貲,最多的時浴室有二十多瓶,依照當下的狀況調製美好心情的精油大賞。
這些事在更早之前我是做不來的,花三百元買一束花,簡直是天方夜譚,而今至少兩星期,常常十天一禮拜,便會買一束花,讓書房、浴室、客廳,飄滿花香,即使三百元,分開來一處也只要一百元,何況把常常把一束一百元的花分成三把,這樣便更省錢了,但是美好依舊。
「藝術走廊」是我家最有看頭的地方,美的聚點,最上層是書,開了一長條槽溝掛上畫勾,畫作都有故事,串連成我的生命組曲,美不勝收的視覺饗宴。
畫非畫!
其中一幅老人畫的金絲猴,給我人生質變,畫者當年八十七歲,是上海老派畫家,黃河氾濫成災重出江湖,作畫義賣,慈悲令人動容,我被他說動了,買下這幅畫,約好隔年再會,只是隔年呀!我再訪時老人已往生,原來轉身是無常,我因而理得明年不可靠,明天不靠譜,唯有當下。
另一幅得自雲南小品,故事動人,畫工不怎樣,但意義不凡,小伙子從山上下來畫畫得錢,再帶來山上照顧山裡的學生,他與太太都是山裡的老師,支領的薪水常常不夠他們付出的,只好另謀方法,畫便成了橋樑,串連出慈悲喜捨與利益眾生的菩蕯心腸。
我買下「橋上人家」,一併把它的愛心買回來,烙印在心中,成了我後來行事的模子,畫成了我的生命動能,畫不美,但心美。
滄桑印記的老樟木,刻了「歲月」兩字,是向一位在跳蚤市場擺攤的老木匠購得的,歲月刻得筆力蒼勁,入木三分,木頭的本錢三百元,他以四百元出售,一字刻了三小時只得五十元,他稱之為友誼價,而且強調「喜歡就是美!」
這說法很有味道,我就是喜歡。
時間禪學
時間是我的禪學修為,人生想像成一個圓,一刀兩斷分成兩個部分,重要與不重要,該要不該要,必要不必要,需要不需要,想要與不想要等等,我只為其中一半服務,另一半用來過美好生活。
人生不可能全部都要,除非超人,需要不多,何必用磬時光?
「變化」是我的人生絕學,《易經》用「不變之變」闡述這則義理,想要不變的好,必須不斷調整改變,工作辛苦,所以我要讓它有所代價,最好的解讀便是美,人生美好,生活美好,心情美好。
馬來西亞購得一幅畫驗證了這則道理,馬六甲古城巧遇裸露上身作畫的街頭藝人,皮膚黝黑,亮出光彩,談起話來斯文有哲理,之前是美術學院的副教授,過著朝九晚五的傳道人生,離職就閒,一併剝了財富收入,錢在他人手中,要從無關的口袋裡取出放進自己的口袋變得很有難度,有時候一天售出不了一張畫,也就得不到半毛錢了,但他依舊覺得選擇是對的,甘之如飴。
為什麼?他說以前由他人決定,只賺到錢,而今自己決定,賺到開心,開心比錢值錢。
這是曼妙哲理,我用了十年光陰弄懂。
金錢被人設計出來卻成了卡關人生的路障,彷彿可以創造巨石的上帝,卻又自己搬不動的弔詭;美好生活可以當飯吃嗎?
的確不能,沒錢能活嗎?嘿,真正不能活的是沒命啦!就那一口氣,吸不上來,財產馬上改名成遺產了。
「快慢之間」的韻味,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單純,有時快是慢,有時慢是快,超跑達人林義傑見解獨特,他說:「慢是快」,在撒哈拉沙漠跑步最好別太快,否則一口氣上不來就會來去見閻王了!
如果無論如何都能到終點,何必非快不可,慢慢來反而更優雅。
發現城市美的三種方法
單車
為了邂逅美,我付出代價,花錢買了代步腳力,它叫小白,它以三倍率運行,讓我更輕鬆踩踏,我喜歡是項設計,兼顧運動與省力,讓我輕鬆成了「征服者」,很有效能的配合我去想去的地方,「綠色統治領域」因而擴大幾倍,從平地漸漸漫溯山林,登上郊山。
木柵著名的貓空離我家最近,登上便可盡賞木柵風情、101、北二高,這些早年沒有的地標,而今全成了眼皮下的風情。
睡飽午覺,稍稍梳理,準備妥適的毛巾與水,動身前往地下室打開小白的鎖,上油、打氣、檢查一下零件,便一溜煙的出走,沿著捷運軌道的小道,直下河濱自行車道,由動物園旁的小徑,我的秘密山道上山,傳統上稱之為後山,卻是我的前山,由猴山岳下指南宮,風景絕美,我常單獨留下小白,一個人緩緩的走上一段路。
蕭瑟的冬,灰撲的白,本身就很動人,如果剛巧寒流來襲,巧偶盛開的梅白,更多了北國意境,文思泉湧坐了下來書寫心情筆記。
早春也很迷人,從灰到綠,枯枝吐了嫩芽,一派清新景象,山頭成了一種藝術性極濃的漸層,春寒料峭送來櫻花的美艷,山中不同品種的櫻花輪流綻放,可以從十一月欣賞到隔年的三月。
秋是芒花的季節,滿山遍野,風情不同於夏,偶爾冷氣團提早報到,微風從衣領鑽入,由袖口爬了出來,還是會打起哆嗦,那味道太特別了,很難忘懷。
夏是唯一記憶不深的季節,即使進了山頭,溫度降不下來,依舊熱呼呼的,興緻缺缺,非常不合適激烈的運動,稍一出力便汗如雨下,並不好受。
莎士比亞說:「耗損時間的人,時間往往回頭耗損他的。」騎單車找美應該可以除罪化吧!
行腳
作家往往用步行與美接連,我也不例外,它是創作之泉,寫作的靈感出處,在腳在晃躂之中便出現了一篇好文章了。
散步時,我的包包裡一定有筆與筆記本,靈光閃過,摩斯密碼上身,回家連自己都得猜上半天才懂符號的意義,記憶尚未漫漶之前火速寫到檔案之中。
梭羅愛散步是有名的,他在騰格爾湖過著離索居的生活了,閒暇時當是一個人在森林湖畔散步了,在他的文章裡不乏清的散與森林散步兩種經年累月的漫遊形式,他形容那是一天裡最美的祝福。
按自己的步伐前進,無論走得多快、多慢或多遠,都將有益於健康的,散步常引動更多的哲思、愛、金錢或名譽等等的真理因而被發現。
「出發吧!最美的地方真在你的腳下!」這是梭羅的名言,腳的地圖讓他印記深刻,向大自然投身而去,是他的「美的推薦書」,山林野徑,很容易聽見鳴唱的鳥語,只要側耳,台灣藍鵲或者五色鳥便會與你對話;深呼吸一口,芬多精醒腦而來,消融的霧氣、森林的演替成了解說員,用昆蟲的目光去看、去吟唱,蹲下來用最低矮的苔蘚角度看看森林,趴下來用低角度欣賞最壯闊的湖泊與最高聳的山峰,領略大地之美。
陶淵明的生活美學,腳是媒介,采菊東籬下,因而悠然見南山,轉身便是翠山漫春情,勾引人側身橫臥,以天為衣,大地為床,樹葉當被,醉臥白雲間,幸運的人還能剪一片雨,飲一口風。
比德梅爾的《山居筆記》,應該也是在腿的擺盪之間,四處浪行,串門子而得的,停停走走,浪漫陽光依著,山芙蓉在眼前,在大自然裡吐納呼吸,因而理解生命的感動。
對照文明時代愈來愈精密的私家車,腳就愈發顯得單純,車子縮短兩地之間的距離,本來得翻過一座山,三五日方可抵達的地方,車子只花了幾小時,這是我的草嶺古道閒行時的感觸,早年莾莾蒼蒼的古道,車子來了,地景也變了,野地、古厝、溪流、樹林等等,都成了一條托著光景的矇矓的線而已。
腳的閒行,也許會是一種美的復活,合適美的人生。
人文美學
時光的淘洗之後,新的變成舊的,現代成了傳統,房子化約古蹟,用不同的風情展現在你我眼前,它們就在城市的角落等待邂逅。
華山藝文中心不是文創,而是歷史,這樣才能一併看見建築、空間裡藏濃濃美學的懷舊風情,因而靜下心來想像過往歲月,明白他的前身是一九一六年芳釀株式會社酒造廠創建的,專製清酒、蝴蝶蘭、人參酒,勝利歸還改為台酒工廠,以製造米酒及各種再製酒為主。
應該不是殘留的酒氣醺的,但在這個空間裡確實易醉!
閒散華山,宜用美的心情。
忠孝東路的另一頭是松山菸廠,一度被政客們吵得沸沸揚揚的地方,但我依舊喜歡這個隱身鬧區邊陲的寧靜,它位於我早年工作地點附近,我卻不知它所飽含的歷史美學,未曾停下腳步,佇足流連,浪漫因而悄悄擦身而過。
現在了解它很有來歷,建於1937年,前身為台灣日治時期「台灣總督府專賣局松山菸草工場」,1945年更名為「台灣省專賣局松山菸草工廠」,1947年又更名為「台灣省菸酒公賣局松山菸廠」,而今叫做「松山文創」。
走馬看花不妥,人多也不宜,最好是寧靜的非假日,進去是過去,出來是現代,人生在此轉折。
城市的角落只要你我願意處處是美學,紫藤蘆的位置沒有變過,它載運了三十年代的自由主義的風華等人理解,在紫藤唯美的花開樹下,思索人生哲學;梁實秋是散文大師,故居在不遠處,哲學大師殷海光的故居林森幽幽,走一回想一回,陽明山下有國學大師錢穆故居,仰德大道上是幽默大師林語堂故居,這些地帶不止是歷史,還有人文美學。
當下的人生美學
「一輩子」這三個字,我有了更細膩的思索,得出人生美學,起初得多捨少,賺的是價格;過了四十,人生過半,至多五十,半百老人,捨多得少,賺的是價值。
人生像「公車站牌」,年紀不同站名不同。
三十歲叫它「工作」,沒有人異議,至少得先幫人生付出,才會有一定的收穫。
四十歲還只有工作,就太累人了,工作應有副作用,它叫做「生活」,一半工作,一半過日子。
五十歲是「偷閒者 」,人生該多出一種悠哉遊哉的浪漫,學學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奢望:
問人生、頭白京國,
算來何事消得?
不如罨畫清溪上,
蓑笠扁舟一隻。
人不識。
六十歲的站牌叫「優雅」,工作不是全部,只是一小部分,宋代詞人朝張孝祥提倡:「結廬何日往深山,竹月松風相對閒;卻笑溪聲忙底事,奔流偏欲到人間。」
嗯!莫忘身邊的優雅。
七十歲則是孔子說的:「從心所欲」了,或如程頤:「時人不識余心樂,將謂偷閒學少年。」
至於八十呢?「由他去吧」;這把年紀了,能做的不多,就要捨得多,別想太多,要管的少,敬請放手。
馬克吐溫在格言中提及人生有兩件大事,一是誕生,二是懂得人生。誕生簡單,只要被生下來就可以了。
理解人生很難,必須「開悟」。
至少人生百年爾爾,是一條有去不回的單行道,得把莫虛度。
它是一本厚重的哲學書,不好學,但不可不學;不易懂,但不能不懂;懂了,方可轉進快意自在的境界!
最好它是人生美學,舉棋擺譜都在咫尺之間,用它溫潤療癒煩燥的生活。
管山管竹管山水
辛棄疾問人生,而且有了美好答案:「萬事雲煙忽過,百年蒲柳先衰。而今何事最相宜?宜醉 、宜遊、宜曉。早趁催科了納,更量出入收支。乃翁依舊管些兒,管竹、管山、管水……」
旅行是一切
管竹、管山、管水!有智慧的長者這樣開示我,旅行是一切!
安藤忠雄不止一次寫道,眼睛的流覽與腳的踩踏之間是人生最曼妙的事,這讓他因而盡覽各國不同風格的建築,塑造出眼界的新高度,積累豐富底蘊,成就大師的經典位置。
歐洲在十八世紀興盛「壯遊」,他們相信一場長達數天,以至數月到數年的旅行,上山下海的旅行,行萬里勝過讀萬卷書。
「胸懷壯志的遊歷」設計出三個必要條件:旅遊時間要「長」、行程挑戰性要「高」、要與人文有很「深」的聯結,旅程中因而邂逅了美。
孔子的周遊列國應該算壯遊,向國王提出利於人民的方略,宣傳一套恢復周朝初年禮樂制度的主張,雖說乏人問津,但仍執著一路經過衛國、曹國、宋國、鄭國、陳國、蔡國、楚國,慷慨陳詞,但國君不為所動。
奔波了七八年,碰了許多釘子,老了、累了,最終回到魯國,把精力放到整理古代文化典籍和教育學生,專心修訂《詩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春秋》等古籍,這些人生行旅,成了修訂經典的加分。
杜甫同樣是壯遊者,寫下胸懷壯闊的名詩:「壯遊詩」,唐玄宗開元十九(七三一),二十歲的他開始「壯遊」之行,由過金(今江蘇南京)、下姑蘇(今江蘇、蘇州),渡浙江,蕩漾剡溪,遠涉天姥。
二十四歲被推薦到京城長安應進士科考試,沒有考上,仍壯心不減,又到齊、趙(今山東、山西一帶)之間漫遊,二十九歲的他,到兗州探親之後,由齊入魯,途經泰山,寫下《望嶽》,幾年的壯遊讓他的詩中歌詠出來的是泰山的雄偉壯麗,特立天地的氣勢,字裡行間洋溢著蓬勃朝氣,更顯示杜甫臨近而立之年的開闊胸襟和雄壯氣概,攀登絕頂之作,無疑與壯遊息息相關。
唐朝壯遊鼎盛,僧人玄奘到天竺(印度)取經,就是古今中外最知名的壯遊者之一,李白、王維,算是壯遊者應該也無疑義。
怪不得蔣勳老師會說:「李白的詩有一種豪邁,有一種氣度,它不是書房裡的詩。」
徐霞客縱遊舉國南北,跋涉荒野,露宿山林,足跡遍歷北京、河北、山東、河南、江蘇、浙江、福建、山西、江西、湖南、廣西、雲南、貴州等16省,所到之處,探幽尋秘,並記遊記,把觀察到的各種現象、人文、地理、動植物等狀況筆記下來,被公認是舉世第一位地理學者。
與其說李時珍的《本草綱目》是在書房裡寫成的,不如說是在山野林間,他遠涉深山曠野,觀察和收集藥物標本,遠窮僻壤之產,險探仙麓之華,不辭勞苦到各地採藥,並且自身試藥,訪問漁夫、農夫等平民以搜集民間驗方。
奧古斯丁說:「世界是一本大書,從不旅行的人只能看見其中一頁。」
我的旅行沒有這麼偉大,但至少看見美、經驗美、學習美,讓人生因而更美。
服老的美學
不老?這話好聽迷人,但非事實!
我超愛聽,而且醉醺醺,但不沈迷,人生詞辭裡根本不存在它,老是事實,年年歲歲花相似,歲歲年年人不同呀。
日本茶道大師千利休的一期一會,早年不懂,而今浸入骨髓之中。
「一期」是一生,「一會」則是一次相會,期勉人們珍惜擦身而過的每一個人事物。
珍惜每一次的茶會可以引申成珍惜每一個緣。
山友間結識最久的一位都快三十年,早年何止一年一會,而是多會,甚至一周一次,一起爬山、溯溪、浮潛,而今能「一年一會」都變得很有難度,體力漸不允許,如履平地的山,而今望之彌高。
九份瑞芳交界處的雞籠山,有些阧坡,早年年輕,一口氣就可以登臨山頂,站在標高588的台地上,遠眺大海,美景如詩,風情似畫。
爭做第一登頂的豪氣逐日流失,比快的傢伙,漸次成了比慢,「我先上」改成了「你先行」,因而敲響了望山興嘆的時間變奏曲。
報紙上登過一則被當成趣聞的新聞,拿過奧運金牌的選手,七十歲時那年參加分齡比賽時輸給了多位老人,記者問得勝者怎麼辦到的?答案很妙:「我比他健康!」
上半場對方是贏家,他贏了下半場。
這件事讓我想了極多,輸贏彷彿沒有定論,輸的會贏,贏的會輸,沒有人可以贏在起跑點就保證贏到終點,終站之前誰都有機會。
哲人提醒我們,人生的總合是一個定數,有人整付,有人零得,端賴自己怎麼想?先領光的人,未來空空如也,慢慢領取的人,不富但也不貧,一生自在。
人生呀!擦身有時是永遠,少了把握,便是後悔。
它不需要很多錢,但要「用心」的梳理。
羅丹是這麼說的:「世界不缺美,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。」
此時此刻想來便更有感了。